美中高科技战

有报道称，华盛顿打算寻求进一步控制向中国转让半导体制造业的专有技术和技术，而北京则宣布了对半导体生产至关重要的稀土出口的新限制。美中间在科技和稀缺原料领域的你来我往有愈演愈烈之势，而且，似有更多的国家参与到这场地缘技术之争中来（下图 eacnews）。如欧洲和亚洲的其他主要高科技大国，同时也是美国的盟国，正在华盛顿的推动和鼓励下重新思考与中国大陆的贸易和投资关系。这些事态的发展无疑将会影响中美关系以及美国与欧洲和亚洲主要盟友的关系，也必然会对美国领导的减缓北京获取敏感技术的努力产生影响。那么，中国大陆的高端半导体芯片生产的发展是否会就此一蹶不振，偃旗息鼓，抑或是借机发奋，一鼓作气地攻克难关，最终实现独立的供应链呢？

政府的管制政策

近年来，美国加快了旨在削弱中国大陆获取尖端技术的努力，包括2018年公布的《出口管制改革法案》和2022年颁布的《芯片与科学法》等。通过这些新颁布的法令政策，美国对中国大陆的先进计算和半导体制造产品实施了全面的新出口管制（下图 FINANCIAL TIMES）。这些措施阻止了美国公司和含美国技术的外国公司向中国大陆的任何实体出售高端半导体及其相关设计和制造技术和系统，包括总部设在中国大陆的美国实体。

因为这些政策的实施，截至2023年7月，美国商务部有约600个中国大陆组织和个人被列入“实体名单”。任何希望向这些实体出口特定技术的个人和/或实体公司，都需要获得商务部的许可批准，目的是限制和阻止他们获得此类美国技术。在这约600个中国大陆实体中包括支持中国人民解放军现代化建设、参与大陆军民融合战略、参与军事技术和先进军民两用技术的公司、研究机构和个人。如现任中国国防部长李尚福即名列该实体清单中。2018年李尚福因参与从俄罗斯进口武器而被商务部列入名单受到制裁，那时他担任大陆中央军委装备发展部长。最近有消息称，拜登政府将采取行动，进一步遏制向中国大陆的半导体相关转移，包括阻止美国公司向大陆公司租赁具有人工智能功能的云服务（下图 SCMP）。

取得盟国支持  

为确保美国政府限制中国大陆获取尖端技术政策的成功，拜登政府与美国盟友积极协调密切合作，以阻止大陆曲线救国，利用盟国的相关技术来取代失去的美国半导体技术的能力。为此，拜登政府2023年1月日本和荷兰达成的一项协议，共同管制对中国大陆的先进半导体技术和设备出口。此外，拜登政府将援引《芯片与科学法》，禁止外国设备供应商向中国大陆出售任何含有少量美国零部件的半导体制造设备。

在日本和荷兰之外，拜登政府还成功地获得七国集团的背书，对尖端技术交易进行管制。2023年4月，七国集团贸易部长发表声明，承诺合作加强对军事应用关键技术以及其他威胁全球、地区和国家安全的活动的出口管制。在5月举行的七国集团广岛峰会上，公布了一项以“去风险”为中心的新的对华协调方针 （下图 CNN）。

同样，拥有27个成员国的欧盟委员会也发布了其欧洲经济安全战略，以“全面实施欧盟对两用物品的出口管制条例”，包括对先进芯片的出口管制。“以确保欧洲在安全、贸易和技术方面的联合政策的一致性”（欧盟委员会副主席Valdis Dombrovskis语 下图 YouTube）。这样，美国就与技术先进的西方盟国建立起了一条统一战线，大大增加了其限制中国大陆获取尖端技术政策的成功机会。但是，中国大陆会因此就范，按照美国为其规划的路径发展吗？还是另辟蹊径，走自己的路，“顽抗到底”呢？

中国大陆的可能

国安顾问沙利文指出，美国必须要建立‘小院高墙’（small yard, high fence）来保护具有核心国家安全关系的敏感技术。与此同时，美国政府也致力于与中国大陆建立稳定、建设性的经济关系，“负责任地管理竞争，并寻求在我们能够做到的地方与中国合作。”既然合作，那就是有来有往，就可以在明文规定的敏感技术之外做买卖。这时，如何界定‘小院高墙’的范围就颇具挑战了。

美国限制外国公司向中国大陆出口芯片和芯片制造设备的压力已经遭到了一些盟友的强烈抵制，如韩国和台湾主要半导体制造公司在中国大陆的运营。美国也因此放宽管制，延长这些公司在大陆的芯片制造和销售 （下图 THE WALL STREET JOURNAL）。既然如此，难道美国不应该也准许自己的盟友向中国大陆出售最先进的芯片制造领域之外的产品吗？欧洲和亚洲的盟友们希望能够与中国大陆交易的一些军民两用的技术，如海洋技术（如推进和海底探测）、航空技术（喷气发动机和航空电子设备）、导航和通信系统，以及先进的工业制造应用。北京是否会借此机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就不好说了。

同样现实的是，尽管美国和盟国的控制迄今成功地限制了中国大陆以商业规模生产先进芯片的能力，因而阻止了其在人工智能和超级计算方面取得进展，但在阻止大陆为特定军事用途生产芯片的技术能力方面却乏善可陈。美国建立‘小院高墙’的本意是为了国家安全，可在大费周章管制本国和盟友与中国大陆交易赚钱后，美国并不一定比以前更加安全。因为中国大陆现在仍然可独立生产成熟芯片，并将其广泛用于许多不算十分先进却有效和致命的军事系统。尤其关键的是，美国政府迫使大陆企业将精力集中在日常产品的成熟芯片，很有可能让中国大陆公司在成熟芯片生产领域占据主导地位。而成熟芯片是从家用电器、汽车到医疗设备等各种产品都需要的大众消费品（下图 TIME）。长此以往，中国大陆在成熟芯片的市场份额，有可能如其在太阳能面板、金属锂加工、汽车电池、新能源汽车那样，占取主导地位。在家电设备、工业机械、轮船建造等产品上，中国大陆品牌正越来越多地加入欧洲和日本竞争对手的行列，跻身世界顶级品牌排行榜。正是这些“成熟”不起眼的产品，使美国2022年对中国的商品贸易逆差达到了有记录以来的第二高，也在拉近美中GDP的差距。

一国的政治、军事和文化实力全都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脱离经济奢谈国家安全就是耍流氓，更别侈谈国际民主、自由了 – 当你讲民主、自由时，那些国家首先会向你伸手：Where’s the money?

结束语  

毫无疑问，尽管面临诸多挑战，国家安全问题仍将继续决定美国政府对中国大陆的大部分经济政策。限制中国大陆获得先进半导体的努力，可延缓中国大陆人工智能和其他高科技部门及其相关军事应用的未来发展。但先进半导体仅仅是现代国家经济中非常小的一部分。美国与中国大陆竞争的战略重点，《纽约时报》撰稿人、佳富龙洲(Gavekal Dragonomics)技术分析师，耶鲁法学院蔡中曾中国中心访问学者Wang的建议，应从聚焦先进半导体制造扩大到更广泛的领域，同时也着眼于制造业和成熟芯片等“平凡技术”。毕竟，前总统克林顿早在30多年前就精辟地指出：“It’s the economy, stupid!” （下图8 imgflip）中国人显然对克林顿总统的这句话印象深刻。《国家利益》（The National Interest）杂志的戈德曼（David P. Goldman）指出，中国大陆的华为公司以大陆产堆叠芯片配以巧妙的系统架构，研发成功了专注于工业的人工智能“盘古”系统。华为公司再通过华为云为客户提供 “大规模的行业开发工具包。通过对客户拥有的数据进行二次培训，客户可以拥有自己专属的行业大型模型，” 并迅速取得了成果：更便宜的工业产品、更高效的港口、自动化车辆等等。这些都正助力中国大陆经济的继续成长。

参考资料  

Gill, B. & Lee, K. (2023). Can US High-tech Restrictions on China Succeed? THE DIPLOMAT. 链接 https://thediplomat.com/2023/07/can-us-high-tech-restrictions-on-china-succeed/

Goldman, D. P. (2023). Why America Is Losing the Tech War with China. THE NATIONAL INTEREST. 链接 https://nationalinterest.org/blog/techland/why-america-losing-tech-war-china-206664

Sullivan, J. (2023). Remarks by National Security Advisor Jake Sullivan on Renewing American Economic Leadership at the Brookings Institution. THE WHITE HOUSE. 链接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peeches-remarks/2023/04/27/remarks-by-national-security-advisor-jake-sullivan-on-renewing-american-economic-leadership-at-the-brookings-institution/

Wang, D. (2023). 在芯片领域赢中国就足够了吗. 纽约时报中文网. 链接  https://cn.nytimes.com/opinion/20230718/biden-china-ai-chips-tra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