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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任务”
二十多年前墙外流行过一本名叫《太祖御医》的书,作者回忆他从1954年到1976年作为太祖爷御医班子主要成员的经历。此书影响巨大,反馈则毁誉参半。赞颂者称此书将太祖爷拉下了神坛,批评者则指出该书大部分的情节系道听途说,有些甚至是靠想象杜撰的。当然,这些批判与赞扬声都是墙外的风波,并不影响墙内百姓的幸福指数。但该书中提到的红墙内“伴舞”事儿却得到了众多“左派”和“右派”回忆者的共同证实:即在五十年代开始一直到文革中期,中南海每周举办舞会,且分不同的档次,最高级别的舞会在『春藕斋』,仅供三位最高领袖毛泽东、朱德和刘少奇使用,其他中央领导人有事汇报才来顺便参加。平时周总理和陈毅副总理等国务院领导人的舞场设在『紫光阁』。而舞会的伴舞者则都来自部队文工团,具体对应是空政文工团、北京军区战友文工团和铁道兵文工团的女演员为『春藕斋』舞会的最高领导们伴舞,总政和海政文工团的文艺女兵则去『紫光阁』为国务院领导伴舞。
为中央领导人伴舞是一件神圣而光荣的任务。对伴舞的女演员有着极其严格的要求,需经过各级领导的政治审查。为了确保中央首长的安全,只要是家庭出身不好或者社会关系复杂的人都不能执行这个重要的“政治任务”。
最近看到一本书《与毛泽东主席聊天—一段『红小兵』与『红太阳』的往事》,再度证实了御医提到的伴舞情况。作者赵淑琴,1946年11月出生于江苏省南通市,1959年还是带着红领巾、13岁的小少先队员她被特招入伍,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政治部歌舞团的文艺兵,1962年获得到『春藕斋』伴舞的资格。去中南海伴舞,在部队文工团有个统一的说法,叫『出任务』。
才十五岁的解放军文艺兵
『出任务』是一个既有封建传统又赋革命精神的新词汇。“出”字的本意按《说文解字》的解释:進也。象艸木益滋,上出達也。后引申为:出去、出来,伸出,出现等等诸多意思,对于古时候的女子而言,未嫁为入,嫁人为出。还有出席、出勤的意思。改革开放后由香港侵入内地的色情行业中,那些妈咪叫手下的姑娘们去伺候客人也用“出”,称“出钟”或“出台”。不知道是否延续旧社会的行话?但新社会,新名词,对于去中南海为最高领导人伴舞当然不能够说是“出钟”,在“出”后接上一个具有时代气息的“任务”二字,于是『出任务』就成了具有革命意义、让文艺女兵们觉得神圣的新词了。
风华正茂的作者军装像
本书的作者赵淑琴生长在一个江南小镇的普通商人家庭,母亲是农民,社会关系清白,最重要的是从小喜欢跳舞,身材苗条,面容姣好。于是幸运地被在南通招收文艺兵的解放军叔叔阿姨们相中,1959年9月未满十三岁的赵淑琴成为空政文工团的文艺战士。经过几年刻苦训练,在1962年4月,赵淑琴终于能够『出任务』了。此时,她还不到十六岁。舞蹈队的领导给她们叮嘱的纪律她还能记得一些:
1. 凡是在中南海里看到的或听到的一切人和事都要保密,不得向与执行此任务无关的任何人透露;
2. 不得向首长提出任何个人要求,如:签名、照相或索要纪念品等;
3. 对首长要有礼貌。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不问,说话办事要稳重大方;
4. 要加强组织观念,凡是首长询问或指示要及时向领导汇报。
『出任务』是文艺女兵的荣耀
几年的『出任务』中,赵淑琴曾与毛泽东主席、朱德委员长和刘少奇主席都跳过舞,对同来参加舞会的领导夫人她也观察仔细,比如江青、康克清和王光美等。还有时和这些领导夫人交谈,她记录的王光美关心这些小文艺女兵的一段话挺有意思,摘录如下:
有一次王光美同志拉着我们团里一位小同志的手对我们说:『你们这些小姑娘都很年轻漂亮,外出时一定要小心,社会上有些坏人,他们专门找你们这样的女孩子,假装有多余的电影票退给你们,然后坐在旁边欺侮你们,你们可不能上当受骗呀!』我们边听边点头,这一席话就像是母亲对女儿的叮嘱,听后让人感到心里暖洋洋的。
读后的感觉是王光美同志很有智慧的。
小赵最大的收获是结识了毛主席。太祖爷和她讲百家姓为何赵姓为首,分析她母亲“阚”姓的由来等,如同父女般的唠家常。太祖爷也通过这些伴舞女兵们了解外面的情况,并表达他自己的意见。比如文革初期在某类红卫兵大肆宣扬的『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毛主席听到后非常反感,称“这是典型的反动血统论”。这段回忆很多人质疑,但我却以为是可信的,没有子嗣的毛主席,对于那些红贰代红卫兵的行径反感很正常,尤其是还有『父辈的江山要我们来保,父辈的江山由我们来坐』等这类口号,的确很让太祖爷触景伤情。其实看他六十年代开始重用提拔的年轻人,无论是文革干将谢静宜、戚本禹,还是一度定为接班人的王洪文,全都是草根,一个红贰代也没有。只可惜,这些年轻人毕竟嫩了些,主持不了大局。最终,还是那些技术官僚把持着国家正常运行。和毛主席一样想法,并在社会上大声疾呼反对这种“血统论”的北京青年遇罗克却在1968年被捕,两年后政府在工体开群众大会批判、高调执行枪决?为什么太祖爷圣谕没有走出中南海呢?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从全书来看,作者是位有爱心、有胆识的人。她对毛主席的热爱是一种民众对领袖的爱、一种女儿对慈父的爱,绝无某些书所渲染描绘的苟且之事。在1976年毛主席去世后,远在牡丹江空军系统的五七干校农场劳动锻炼的赵淑琴请求回北京向毛主席遗体告别,但当时全军处于一级战备状态,她的要求没有被特别批准。然而她甘冒犯重大政治错误、军纪处罚的风险,擅自逃回北京……几经磨难,后来在空军有关首长的通融下终于如愿。
记录与毛主席谈话的小本本
赵淑琴也是一位有心计的女孩,她每次和毛主席聊天后都会自己回宿舍或家里将与主席对话的内容用红蓝两种颜色的笔记录下来。红色的当然是红太阳毛主席的讲话,蓝色的就是她或其他人的提问等。这个记录毛主席讲话的小本本在文革结束后几乎让她遭受牢狱之灾。毛主席生前对她说过:“你要有思想准备,将来等我死了以后,会因为你认识我,可能还会有人整你。”果然,粉碎“四人帮”后赵淑琴被空军政治部以某种理由隔离审查,其中一个要求就是她必须交出那个小本本。但赵淑琴认为这是自己的事后追记,不算是中央要求收集的毛主席手迹等文物,不想交出,尤其是不想交给专案组成员。她很机智地而是提出要求『她可以交出,但必须直接交给中共中央办公厅』,这个专案组的成员当然不干,本来他们就是想窥探赵淑琴的小本本中有无在太祖爷面前告空军某些领导的刁状等,如果交给中共中央办公厅,那万一有什么对空军某些首长不利的谈话等那岂不是更糟?但他们继续给赵淑琴施加压力,于是赵最后妥协成她“愿意交给空军首长,但要求必须是三位主要领导一同在场:当时的空军司令张廷发、政委高厚良和第一副政委余立金。”这个要求本不算高,但当时的领导班子人心惶惶,各怀心思,于是追索小本子的事情最后就不了了之。
给笔者的感受是该书作者在毛主席耳提面命的教诲下,胆识与谋略都高人一筹。
赵淑琴后成为酒店管理的职业经理人
1979年作者退伍转业,先后在国企与合资企业任职,后成为一名酒店管理行业的职业经理人。她的回忆录由香港天行健出版社出版,查百度似乎也在国内出版了,且是由官方权威性极高的『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的。有兴趣者可以网购一阅。至于港版和内地版有无删节、删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中央文献出版社也出版了赵淑琴的回忆录
以笔者的港版阅读体会,这是一部比较靠谱的红太阳回忆录,而她对同是伴舞者的岑荣端、疑似大名鼎鼎的孟锦云(书中以化名小W代之)与太祖爷的交往记载也极有参考价值。当然,让笔者印象最深的,还是书中所谈到的『出任务』,这并非八卦,而是我生活的年代两人勾肩搭背的交谊舞①是民间深恶痛绝的资产阶级作风,竟然从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初一直存活于红墙内。而八十年代初我在大学被允许跳一种叫“青春圆舞曲”的集体舞,情窦已开的男女同学只能勾手遥望,而不能像交谊舞那样搂腰近视。毕业那年有位男同学寂寞难耐,跑去外面的“地下”舞厅跳交谊舞,结果“被多人举报”,遭系领导批判,还差点毕不了业呢?据说是到了八十年代中期,交谊舞才完全在民间解禁的。看到此书中的『出任务』,难免嗟叹不已。
故以『出任务』为题记之。
2017.08.14-09.05於悉尼
2017.09.06脱敏版首发於墙内
国内网络参考资料:
我给毛主席讲“故事”:一个部队文艺兵的难忘经历
https://www.amazon.cn/图书/dp/B00S7G1E7C
一对孪生姐妹记忆中的中南海舞会
http://cpc.people.com.cn/GB/85037/8545255.html
【注】
① 请教40后前辈们得知,交谊舞在新朝民间尚存一段时间,尤其是经济困难时期提倡跳舞(八十年代一位右派前辈提醒我思考为什么会这样,当时似懂非懂),直到1962年『以阶级斗争为纲』指示传达后才消停。故六零后生人对交谊舞基本没有印象,即使有,也是在电影反特故事片中看到女特务、坏蛋们才跳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