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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这是第二次来。第一次来是数年前,当时行色匆匆,许多久闻其名的地方没有时间去,只到解放碑那里匆匆逛了逛,在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行人中稍稍“打望”一番,似乎也没有看到传说中美女如云的景象,回来后写了一篇小文《重庆美女在哪里》,转眼四五年时间就一晃而过了。
这次从朝天门上岸。朝天门也和曾家岩沙坪坝还有歌乐山中美合作所等处一样是我儿时就耳熟能详的地方。那些印象都是来自那部红色小说《红岩》。还记得有关朝天门码头的一个片段:甫志高去码头送江姐,西服革履自己扛个大皮箱,被码头上的国民党兵喝令打开箱子检查,还好江姐及时出现,雍容华贵的装扮和俨然不可轻慢的态度使得国民党兵知难而退,要不然就会查出箱子里的挺进报之类从而暴露地下党身份。江姐事后批评甫志高说哪有穿西服的自己扛个大皮箱的。甫志高表示虚心接受,但他后来还是被国民党捉去做了叛徒,并出卖了江姐许云峰等一大批地下党。
如今的朝天门码头自然早已不是江姐甫志高时代的景象。即便你箱子里塞满挺进报也没有被吊儿郎当的国民党兵喝令打开箱子检查之虞——顺便说句题外话,现在看到的台湾马英九之类的国民党人总好像与从前电影或连环画小人书里看到的国民党不一样,搞政治斗争虽然一副窝囊没出息的样子,外表还是光鲜亮丽的,一点也不贼眉鼠眼吊儿郎当。游轮停靠在离岸边几十米远的江中,船与江岸之间一列状如压扁的两栖坦克似的东西漂浮在江面上,由那上面架设着的带扶手的细长通道登岸。踩在细长通道上时脚下些许摇晃,与脚踏实地的感觉明显不同。上岸回顾停泊在土黄色江水中的游轮,江对岸是矗立在绿色小丘上的栋栋高楼,船尾部后方可见来时穿越而过的大铁桥,景象壮观好看。
随人流出码头,人流里遇见游轮上的那伙知青“餐友”,他们找了当地“棒棒”(扁担哥)替他们挑行李。与“餐友”告别之后快步出去找出租,不时有接人的汽车逆人流缓缓驶入码头,但不见出租。出码头后人流分散被四五条不同方向的马路迅速吸收。我沿一条大路走,不时见到身边来往经过的黄色出租,但无空车。我在重庆有熟识的朋友,约好前去登门拜访,想起朋友告诉过我重庆现在地铁四通八达异常方便,可以一直通到飞机场候机厅里。料想码头附近也有地铁可坐,于是改变主意去找地铁站。
迎面走来两个警察,我迎上去打听地铁站。“上面”,其中一个警察手向右边一摆,脚步不停,言简意赅回答我。我朝他手摆的方向看,只是一排沿街的店铺房子,并没有路通往“上面”。在那里踟蹰徘徊片刻又去跟一坐在店铺门口的阿姨打听“路在何方”?“啦边(那边),看到没嘚?啦边啦条小路,走上去兜(就)是唉”。阿姨热心地指点我。我顺阿姨手指方向看到两栋房子之间有一不引人注意的空隙,想不到那曲径通幽的狭窄空隙竟然可以通到“上面”。按照阿姨所示穿进空隙,三拐两拐,果然很快有了气象,一段颇长的石阶梯出现眼前,两边挤满各色各样的小商铺,行人在那里上上下下,间或有敞着怀的“棒棒”(扁担哥)手提吊着绳索的圆棍夹杂其中穿行而过。阶梯中段稍宽敞处有人坐在小板凳上围着小桌打扑克,身后围一圈看热闹的。上完阶梯是一道斜坡,两边许多简陋的小吃店,斜坡上空横七竖八拉着许多电线,提供小吃店的照明用电。这一带凌乱但市民气息浓厚,石阶斜坡“棒棒”在在都很重庆。
斜坡走到头,忽然柳暗花明又一村,前面横着的就是主要交通干道,车水马龙高楼大厦,路边店铺相连,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与小巷里是两种世界。后来知道那里离着解放碑已近在咫尺,该是市中心热闹地段。
找到地铁站,按图索骥按朋友告知的坐一号线到黄泥磅去转乘六号线。之后在重庆的十来天里差不多每日都会坐地铁,记住了两个经常转车的中枢车站名字,一个便是黄泥磅,一听得车里响起“前方将抵达黄泥磅站”的广播声,耳朵里跟着似乎就会响起郭兰英“南泥湾呀么好地方”的歌声。另一个是“红土地”,给人一种斗地主打土豪分田分地真忙的印象。但其实那里很现代很摩登。重庆地铁挖得深,红土地是主要中枢车站,好些条地铁在那里交汇通过,据说上下几层落差好几十米。在重庆坐地铁进出车站时或上或下踩在极长的扶手电梯上缓缓移动时,会想到煤矿工下矿井的情形,这种感觉很早以前在东京上野那里坐地铁时也曾有过,那里的地铁也很深。但重庆地铁站里的环境比上野那里的好太多,宽敞干净,关键是新,新的总比旧的好。重庆地铁站里时或能见到卖樱桃琵琶等水果的,水果摊开在圆扁竹框里,色彩鲜艳得让人垂涎欲滴,但谁都不上当,知道那是人为加工做出来的,很少见人问价购买。
出地铁站去朋友家,一路上好几个推小车在路边卖煎饼之类小吃的,相互间隔不过几米,各做各的生意彼此井水不犯河水。重庆人似乎把满足口腹之欲放在十分优先的位置,一路上沿街各种饭店一家挨着一家。常见有饭店甚至将餐桌安置到门外空地上,吃客在那里旁若无人大快朵颐。吃到兴头上将汗衫向上卷起露出滚圆的大肚皮,有时晚上九点后还有在露天边吃边喝边吆五喝六划拳猜酒令的,有次看到有年轻女子夹杂其中站起身来前仰后合摇晃着身体大声喧哗着与坐在长条登上的大佬爷们猜拳,颇有女汉子孙二娘之风。
去朋友家路上看到行车道两边停满了汽车,使原本算得宽敞的行车道变得狭窄。奇妙的是略微高起的人行道上也被当做停车场一部挨一部泊满各种车辆。来往行人在车与车的缝隙之间穿行而过。数年前在上海也常见到将汽车停在人行道上的,后来警察罚单开的勤且罚的重,这两年很少见到类似情形了。重庆这里也开罚单,我一两天后看到那些车辆的车窗上都夹着罚单并警告限期移走,否则车将被拖走。但十来天后当我行将离开重庆时看到那些车依然停在那里我自岿然不动,车窗上夹着的那些罚单显得垂头丧气。不禁对车主临危不惧我行我素的笃定心态大为佩服。另一方面我也好奇倘若外侧车辆的车主不出现,那些挤在当中的车辆如何才能走出“深渊”。
到朋友家见到朋友。朋友替我热情张罗安排下榻之处,使我免除了吃住之忧。之后在重庆逗留了一个多星期,去久闻其名但之前未能去的几处实地看看满足长久以来的好奇心。(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