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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枪?”我一下子醒了,确实是枪声,这地方没人放鞭炮。
“我还看到信号弹,从总统府方向飞过来,笔直的一条亮线,离房顶没多远。”
“信号弹?什么颜色的?”
“银色的。”
“那是曳光弹,不是信号弹。出了什么事?”
“不清楚,外面的工人都没来上班。”
“我到那边黑人的宿舍问问。”顾不上洗漱,我转身走向当地工人的宿舍。路过大门时,一辆军队的卡车从大街上呼啸而过,车厢中的士兵全部枪口向外,像是一只竖起浑身尖刺的刺猬。
当地工人宿舍里很安静,所有人都聚在一台收音机旁收听广播。一个懂法语的电工向我简单介绍了情况:图西族人组成的军队昨晚发动了政变,现任总统耶恩已同意下台,目前由军队中的高级官员组成的临时委员会接管一切。今明两天全国戒严,任何人不得随意外出,否则格杀勿论。
从黑人宿舍回来,齐工也接到紧急通知:使馆要求所有中国人遵守戒严令,遇到情况随时报告。
第一天上午,我还能老老实实在工地待着,饶有兴趣的体验着戒严的滋味。但到下午就有点待不住了,午睡以后,我满工地溜达,时不时到大门口看看外面的大街。整个城市都很安静,没有轰鸣而过的车辆和顶着包袱牵着小孩步行的妇女,街道变得十分怪异。
晚饭以后,其他人又聚在电视机前看着无聊的电视剧。我回房间翻了会儿书,还是静不下心来,只好又回到大门边。
街上的路灯照常点亮,无聊的照着空空的路面。我呼出口长气,正要往回走,忽然发现路边灯光照不到的树影里,一个黑影借着明亮的月光匆匆而过,没等我回过神来,又一个人影闪了出来。果然有胆大的,看来这地方的人也和国内一样,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扒着门缝细看,原来街上的人还不少,只是都避开路灯,在路边的灌木丛里行走,加上肤色黝黑,不注意还真察觉不到。
我正看着街上鬼鬼祟祟的人影忍不住想笑,一道车灯转过街角,突然照过来,两个正通过灌木空缺的人不及躲闪,被定在光亮中。一辆满载士兵的卡车呼啸而至,还没等人们反应过来,车上有人吆喝一声,连停都没停就又呼啸而去。地上的人继续赶路,不过明显胆大起来,有人甚至直接走到路灯照亮的人行道上。
第二天的戒严更是形同虚设,虽然还是没有车辆,路上的行人却越来越多。下午上班时,马旦竟然大摇大摆的过来领工资了!我问起街上的情况,他撇撇嘴,一脸的不屑。
晚饭以后,工地另一侧的酒馆也开业了,很快就塞满刚刚领到工资的酒鬼。一辆路过的军车停下,上面的士兵嘀咕片刻,一踩油门又走了。工地上的中国人活跃起来,嘻嘻哈哈的拿戒严开起玩笑,有人甚至提议一起出去逛逛,被齐工严词禁止。
这戒严真没劲!本想积累些回国后的谈资,谁成想这样的不伦不类。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除了不能出门和工地上无人干活,我们没受到任何影响。姜敏一直在正常上班,只是病人很少。
第三天早晨,我早早醒来,想着赶快开车出去兜兜。大街上并没有立刻恢复以前的热闹,只有零星的车辆经过。齐工找到我,告诉我上午先看看情况,下午再外出。
因为实在不知道如何打发时间,我拿了把裁纸刀削指甲,不小心切掉块肉,索性踱出大门,到姜敏那去要创可贴。她也正闲在诊室里无所事事,见我捏着流血的手指进来,吃了一惊,赶紧带我到门诊大厅去找东西包扎。
我皱着眉头跟在后面,正抱怨她大惊小怪,迎面碰上站在门诊大厅里的强森,打过招呼,问明来意,他转身领我们进入一个房间。
姜敏接过强森递来的东西,仔细地消毒伤口。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冲强森笑笑,正要开口,一阵不大不小的枪声引得我侧耳倾听。
“哪里打枪?!”
“电影看多了?台词随口就来。”姜敏一笑。
“就是枪声,你们听!”
又一阵枪声传来,这次更加密集。姜敏停住动作,脸上变了颜色。
“回你屋里去!”我拉起她就走。
回到姜敏的房间,我们都不说话,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枪声稍停了片刻,接着再次爆响,而且迅速扩散开来,有一阵渐渐逼近医院,子弹就在不远处的房顶上尖啸而过。
我一把将姜敏推到远离窗户的角落,按她蹲在地上。姜敏吓得脸色更加苍白,紧紧地搂住我的手臂,脸贴在我背后。
医院里突然嘈杂起来,隐约可以听到歇斯底里的惨叫。枪声渐渐平息,我探头看看窗外,正要起身,外屋响起了敲门声,一个护士站在门外,紧张得说话有些结巴,我仔细听了半天,才明白原来是门诊大厅的人手不够,院长派她来请姜敏去帮忙。我犹豫着把话传给姜敏,她眨着眼睛慢慢站起来,随着护士往外走,我一时没拿定主意,也跟了过去。
刚进门诊大厅,一股强烈的血腥气就几乎令人窒息。整个大厅乱成一锅粥,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足足有两三百人,个个身上都有血迹,弄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受伤。姜敏还没站稳,立刻像其他医生一样被五六个人围住。我站在圈外,被血腥的场面吓得目瞪口呆,双腿僵硬得瑟瑟发抖,正不知所措,被姜敏一把拽进人堆。
“告诉他们,一个一个讲,先看伤重的!”她冲我大喊。
“一个一个说,伤到哪了?”我用法语大喊,话音未落,立刻被几只手抓住胳膊。
“你先说!”我转向左边最近的人,他往胸口比划了一下。
“在哪里?!”姜敏不等我翻译,说出一个法语单词。
众人往两边一让,露出躺在地上的伤者,右胳膊血肉模糊,腋下的胸前有一个洞,随着呼吸一开一合,噗噗作响。
“开放性气胸。”姜敏侧脸告诉护士,见她听不懂,又转向我。
“就是……就是胸打破了,需要密封材料包扎,血和……和氧气。”我用法语解释。
护士点点头,跑去找东西。我蹲下来和姜明一起查看伤口,正要帮忙扶住病人的手臂,突然被一只血手抓住了胳膊。扭头一看,旁边躺着一个人,肚子上被子弹溜了一道沟,皮肉外翻,鲜血正不停地涌出来。我吓得触电般抽回手臂,尽力忍住胸中就要喷涌出来的气浪,碰碰姜敏,缩着手指给她看。姜敏飞快的扫了一眼,顺手从回来的护士那拿过一大团纱布放在伤口上。
“让他屈膝,你用双手捂住,我待会儿处理!”她对我喊道。
真是要命!我抖着手轻轻压住伤口,看着鲜血慢慢浸透纱布爬上手指,赶紧扭过脸看向别处。
混乱的抢救持续了很长时间,士兵没进来,只是把整个医院团团围住。十几个警察堵在大厅门口,所有走出去的人,只要是胡图族,都被要求出示证件并记录。
大厅里逐渐变得空荡,慢慢的恢复了平静。我站在中间,呆滞的看着一地狼藉的鞋子,血迹和衣服碎片。姜敏沿着墙根,避开地上的血迹向我走来,鞋跟在地面上踏出的声音空洞的回响着。
“先擦擦手。”她递给我一块湿纱布,脱下血迹斑斑的白大褂放到一堆收集起来的杂物中。
我抬起手看看,上面的血已经凝固,结成硬痂,随着手指的弯曲纷纷翘起,一片片掉落下去。纱布上冰凉的酒精融化了一些暗褐色的血块,留下一片刺眼的淡红。
“刚才表现得还可以吧!”我得意的问。
“很好,”姜敏有些诧异的看我一眼,“光顾救人了,没太注意你。”
“没关系,我知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只是救了几个人,感觉挺好。”
姜敏正要答话,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几个胡图族人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伤者,试图冲破警察的阻拦冲进来。
姜敏立刻转身快步走向大门,我顺手拉过一张移动病床跟过去。胡图族人冲不破警察的阻拦,已经累得精疲力竭,只能继续嗓音嘶哑的争辩着,用哀求的目光望着我们。
“放他们进来,这里是医院!”见姜敏看我,不等她说话我就明白了意思,用法语冲警察喊道。
为首的警察犹豫了一下,几个人立刻挤开阻挡把人抬进来。
“先生,他是犯人,我们必须逮捕他!”一个警察对我说。
“犯人也得先治伤!”姜敏不等我翻译完,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口气坚决得不容任何质疑。
我停顿一下,用比较缓和的语气翻译过去。
“好吧!我们在这儿等着。”警察也感到姜敏的态度不善,犹豫了一下对我说。
“你刚才的眼神好严厉,以前从没见过。”等处理完伤口,我笑着对姜敏说。
“医院就是医院,这里没有犯人和警察,只有病人,医生的话就是命令。”姜敏看着警察把人抬上车,“我带你去洗洗。”
“强森哪去了?怎么没看到他。”
“肯定又溜了!这人胆子真小,一有风吹草动就不见了。”
“不会吧?!”
“上次在孟拉维,郭医生正在给一个当地人治疗,几个警察追逃犯从医院外经过,匆忙间枪走火了。他第一个趴在地上,把装废纱布的不锈钢桶顶在头上,接着跳上他的车就逃回来,无论如何都不愿再去了。”
“他还有车?”
“不是自己的,他是中国医疗队的翻译兼联络人,复旦的留学生。平时也是个医生,需要翻译就叫他。”
“他的中文可不怎么样.”我又想起他说我‘长’的那件事。
“技术也不咋地!我们一般懒得叫他。“
“那听不懂怎么办?“
“也没什么,很多病一眼就看清楚了。这地方的穷人小病忍着,实在不行了才来医院,再说我们也学会了一些当地话。“
“人穷万事难啊!这儿看病贵吗?“
“我们是援助性质,连药品都是国内发来的,不要钱!“
“那就奇怪了?来看病的都是有钱人?“
“有钱人不找我们,都去欧美医生的诊所。“
“嘁!狗眼看人低!“
“好好洗洗手,这儿的传染病很多。“姜敏没接茬,递给我一块刚打开包装的肥皂,”洗完把伤口解开,我再处理一下。“
“你怎么也懂急救?“我边洗边问。
“我爸是外科医生,而且是军医,我们以前也学过。“
“真的!那你爸和我妈还是同行呢,不过她是内科。“
“怪不得,刚才我听你跟护士解释什么血,氧气的,跟你妈学的吧?“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小时候好奇,看过她们在操场上做战场急救演习,用树枝当夹板,用背包带止血,过一会儿还要松开一下。熏陶了这么多年,算半个医生吧。“
“李半医!”
“听着怎么不像好话,过来!”我一把搂住她的腰,不小心被姜敏手上的碘酒抹了一脸。
“别动!碰到伤口。”姜敏扭身闪开,抬头看一眼,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不用照镜子,我知道肯定花脸了,于是不依不饶,非要抱她一下算作补偿。
“说真的,你的法语怎么学得这样快?”闹过以后,姜敏找块药棉给我擦脸。
“两个原因:一是我在出国前就开始跟着录像带和书学法语。二是整天在外面跑,随时都在用。前两天,我去买三角锉,几乎跑遍了所有五金店,这个长单词一上午重复无数遍,估计这辈子也忘不掉了。”
“有功夫教教我,书也借我看看。”
“没问题!你该学学法语。女的说法语特好听,经常带你去的超市有个黑女孩,说起法语来简直是莺歌燕舞,‘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今晚从床上开始,教你些枕边情话。”
“去!没个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