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缅崖山:脊梁不可能踩断只可能跪断
文/羽谈飞
脊梁,特别重要,它决定着人的身形气质,一个人的背影是否美观,关键就决定于脊梁的直窕。因此,文人墨客也就喜欢用“脊梁”二字来形容文人的精神气韵。所谓文化脊梁,就是指知识分子敢于担当文明使命的勇气精神。
知识二字估摸很多人会误解,并不是一个人所知道的全部内容就叫知识,而是指泛函人性和真理的智慧结晶。大众都能沟通的知识叫常识,只有少数人能交流的知识叫专业知识,无论常识还是专业知识,都是人类关于人性和真理的智慧沉淀。人类为什么要发明知识?当然是为了让人们生活得更美好,这个美好绝不是只属于少数人,而是让人人都能美好起来的知识才具有普世价值,这就叫文明。如果只能让少数人美好的知识就具有族群的局限性,这个只能称作文化。我们说“凡是民族的,就是世界的”,这话啥意思?就是一种知识能被某一个民族的人民普遍受益的话,那这种知识同样能让其他民族的人民受益,这种知识就有普世性。
但是,要辨别某种知识是否具有普世属性,这就需要知识分子的独立思考能力,因此,判断一个人是否是知识分子,第一个命门就看他或她是否具有独立思考的惯性素养。所谓独立思考能力,就是指一个人敢于质疑谬论挑战狭隘的能力,这种能力不但需要足够的知识拥有量和强大的思维力,更重要的是,必须具有最普世的人性信仰,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道德。因为,如果对未知的探索不以人为本,最终必定会遗祸人类。这个人性信仰,就是一个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知识分子的脊梁。可以不信具体的宗教,秉守人性就是知识分子的最低信仰。
康德说:“这世上只有两种东西能够震撼我们的灵魂:一是我们头上灿烂的星空,二是我们内心崇高的道德”。看一个人是否具有灵魂,关键就看他是否具有信仰。为什么先人们要发明那么多知识?终极意义就是让每一个人都能回归人性,人人都能生活得有道德,这就叫和谐(微信yutanfeiytf)。因此,知识分子的天然使命就是冲在回归人性道德征程的最前面,知识越多越向前,这就叫一个知识分子应有的文化脊梁。一个小学教员扛不起一个大学教授的脊梁使命,因为他的知识不够,他只能扛起他不按红包排座位的师道尊严。一个普通的知识分子也扛不起一个文化名人的脊梁使命,因为他最多只能扛起紧跟他前面的人而不中途溜号的道德本分。
为什么王国维要沉湖化圣?为什么江绪林要悬梁自尽?他们都是饱读经学的名腕大咖,他们也没有受到红卫兵的羞辱性批斗,他们都是生活得有颜有面的光鲜知识分子,但他们觉得自己没有扛起自己应有的使命,与其同黑暗为伍而苟且偷生,还不如结束生命向野蛮发出自己最后的怒吼。这就叫为尊严而死,因为国家野蛮是知识分子自断脊梁的罪孽。但老舍和傅雷等人不是为尊严而死,他们生前为野蛮政治效力的激情倒是冲在了最前面,这就叫作茧自缚。这告诉我们一个真理,上帝将智慧、名誉、地位、权力、财富等社会资源赋予某一个人,是干啥用的?不是让你走红毯捧鲜花受热粉装逼摆谱搞女人的,而是让你扛起与你名分匹配的文明使命,这就叫社会名流的文化脊梁,它代表着整个国家的脊梁砥柱。
知识越多越向前,名分越大越在先。这是文化脊梁的冲锋秩序,似乎懂得这一点的中国人尤其知识分子并不多,但这个国家有一个人特别懂,他是谁?他就是先帝爷。先帝爷有一句轻描淡写但又特别震撼的洪荒之言:“知识越多越反动”。听说过吗?对,就是这句。因为先帝爷最懂得自己是个什么鬼,也懂得自己一手操办的家业是个什么货,当然他最懂得什么是知识分子的文化脊梁。所以,怎么收拾知识分子就成为他建政以后的主旋律,也是传承他家业的后继者之天然使命,阿弥陀佛。
但让我吃惊的是,历史上焚书坑儒屠戮儒生的暴政几乎上演于每朝每代,但无论哪个时代的知识分子也没有像最近70年跪得如此整齐划一,这是一个奇迹。千万别以为现在有那么多公知写手每天呐喊就意味着跪的姿势变了,只要还有人把小女子林昭捧为英雄或去林昭墓照几张相拉升身份,这就是知识分子整齐跪下的活证据,这是内心恐惧而借魂壮胆的自卑情绪,恐惧在,自卑在,就不会有膝盖。崖山之战,二十万南宋文士集体跳海殉国,也是整齐划一。其实,他们都可以不跳的,活下来,最后找几个跳海的标本捧为民族英雄,再去照几张相,以证明自己的立场,也是挺好的。但为啥他们就集体跳了呢?这也是一个奇迹,这也是为什么两宋能成为历史上最繁荣吉盛的中国象征,因为知识分子的脊梁不但坚如钢铁,而且还多如竹笋。二十万殉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二十个整编师八个集团军呀。但我肯定,还是有数百万宋儒没有跳海,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在一个只有八千万人口的南宋,就有20万知识分子冲在最前线扛起脊梁,足够了,足以成为中华王朝史最值得缅怀的文化丰碑。
究竟是宋儒的脊梁成就了宋的自由,还是宋的自由成就了宋儒的脊梁?这很容易陷入制度论与素质论的思辨泥潭,不过,我们可以讲一个故事来说明二者的关系。苏轼与王安石的恩怨史算是北宋一大亮点,代表新派势力的王安石变法遭遇了苏轼为代表传统势力的围追堵截,就此,苏王二人在意识形态势不两立。但是,乌台诗案爆发后,首当其冲的苏轼看着看着就要脑袋搬家了,见证神奇的时刻到了,王安石站出来说了一句话:“国泰民安岂有杀士之理”?就这么一句,才有后来西湖苏堤和东坡肘子的千古芳迹。后来王安石失势,司马光欲彻底废除新法,但苏轼又站出来说了一句:“较量厉害,参用所长”。也就这么一句,才有后来“吹落黄花满地金”的千古绝唱。我厌恶你的观点,但我誓死保卫你表达的自由,这就叫民主共和,这就是北宋两个最牛叉知识分子的风骨脊梁,相较于最近70年在历次运动中相互往死里整的中国知识分子来说,这能将全部责任推给某一个人吗?
在苏王这样一大群才华横溢清雅脱俗的士大夫包围下,皇帝还能干啥?难道赵爷不顺势而为?别以为民主必须是制度,其实,在没有稳定的民主制度之前,民主就是一群知识分子用自由的风骨撑起在政治上的生活方式。有了这样一群文化脊梁,即便是在王朝时代,也是国之大幸民之大福,这样状态下的社会就叫自由社会。这说明,专制王朝也是可以拥有充分自由的,关键在哪里?关键是国家要有一群文化脊梁打头阵。两宋究竟有多自由?我们都知道汉赋唐诗宋词元曲,唐诗是一种严格讲究字节韵律的八股,而元曲呢?就像今天的民谣段子,是偷偷摸摸专说皇上坏话的文字。但宋词却能自由奔放如脱缰的野马,它就像新文化运动的白话文和现代新诗,李清照的《一剪梅》就相当于徐志摩的《暂别康桥》,可想而知,当时的文人骚客活得是多么像天上的鸟儿和水中的鱼儿。这说明,虽然二十万文士殉的是赵家王朝之国,但绝不是赵家没了就能把他们推下海去,而是整个南宋的士儒阶层痛惜自由不再而甘愿视死如归。不自由毋宁死,南宋的中国脊梁比五月花号天路客提前了整整四百年,这也是为什么尔后八百多年来有识之士悲痛于“崖山之后无中国”的原因。
中华复兴要复兴什么?
在许多反思文帖中,都把最近七十年知识分子整齐划一的跪姿归咎为踩断脊梁的历次运动和狼毒凶残的刽子手,但我很想说,这不但是自欺欺人,也是辱没崖山勇士的轻佻托辞,更是为子孙继续挖坑的猥琐鸡汤。人的脊梁永远属于人,知识分子的脊梁永远属于知识分子,自己的脊梁永远属于自己而不可能属于他人。正如,林昭的脊梁永远属于林昭,别自作多情她是为你而慷慨赴死,林昭是为她自己背影的优雅而宁用生命交换脊梁。许志永的脊梁也永远属于许志永,你还真以为他想当总统做议员获诺奖么?你以为一个大博士就不会吃满汉全席么?但这不是他的性格,所以他宁愿用炼狱换人生。
郭沫若九曲十八弯的脊梁永远属于郭沫若,别给我扯犊子说什么极权的任性,他完全可以抱着日本老婆远走异国他乡,难道不可以么?但他没有,因为一天不叫万岁他就会比死更难受。从井冈山陪着先帝爷登上城楼的男男女女,他们全都是知识分子,有海外留学的,有出身名门的,有出身名校的,但一声万岁叫得如此整齐划一,你真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用屠刀逼他们叫得如此舒服么?都不是,而是他们骨子里流淌的血有一种天生的基因叫犯贱。
就说“谁敢横刀立马”的某大帅吧,现在很多人都说他是一个好人死得冤枉,但他在山上咔擦两下就宰了王佐和袁文才(尽管这两货也不是好鸟),请问他横刀立马为了谁?请问谁不是爹妈生的?谁就应该为了谁做刀下鬼?这样的脊梁早就是七拱八翘。就说那个被整死的国家主席吧,他是在窑洞叫出先帝爷思想的第一人,难道就不可以为他一手打造的思想殉葬么?当罗大将军跳楼时,他居然说得出“姿势不对”,请问,这样的脊梁难道不是祖上为他量身定做的么?就说那些在文革中自尽的名腕大咖,他们哪一个不是在之前各种要职缠身或桂冠加顶,在帮他们喊冤时咋不追问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之前脊梁早就跪没了,就别怪是别人踩断的,你们说是么?
这就是中华历史走到最近七十年才让亿万国民空前苦逼的根源,因为刚好遇到一个毫无人性的山大王领着一群彻头彻尾都自断脊梁的魑魅魍魉,关键他们还成事儿了,而那些真正有脊梁精神的名腕大咖在1949之前就走了,这是民族悲剧,也是国民的命劫。因此,要复兴中华,就必须重振众儒尤其名儒的脊梁,只有在最前面的知识分子站起来了,后面才会云集而影从。这也是为什么在启蒙唤醒征途中必须鞭挞社会名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