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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毕汝谐这一辈子的经历,比天方夜谭还离奇呢。上世纪90年代的一个饭局,
毕汝谐 身边是一位从香港来纽约短期逗留的算命大师,
他无意间看到 毕汝谐 的掌纹,发出一声惊呼:复杂的人生!
毕汝谐奇人奇事之假女婿 毕汝谐 (作家 纽约)
上世纪80年代,是理想主义风行的年代;整个社会氛围充满所谓正能量。大势如此,
毕汝谐亦受到感染。
有一天,我的好朋友王大鹏(后来成为社会科学院文学所研究员),急急忙忙地找到我,
说:作家艺术家都是有人文情怀的。莫扎特安抚临终老人的故事,尽人皆知。
你是一个有才华的作家,我相信你也是有人文情怀的。
我冷笑道:哥们儿,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别给我扣高帽子,我当不起呀。
他这才说明原委:他有个世交,其夫人已经是癌症晚期,活不了几天了。
家里有个待嫁的女儿,还没有对象呢。他们希望老太太与世长辞之前,
能够看到女儿有一个很好的对象,含笑离去。
当时在北京,男女青年比例严重失调;团中央有个内部材料,说北京的大龄女青年,
比大龄男青年多很多。原因是,上山下乡的知青家庭,往往优先把女儿办回来;
如此一来,单身男青年就很值钱了。大鹏想来想去,觉得我是充当假女婿的好人选。
我素来对于生活中一切逾越常规的事情,都抱有一种孩童般的兴趣和好奇,马上答应了这件事。
在这里,我要插一句,我之所以写出王大鹏的名字和工作单位,是因为前几年,
我和大鹏兄有了一点误会,疏远了。我希望大鹏兄能看到这篇文章,念及昔日友谊,与我冰释前嫌。
之后,在王大鹏的安排下,我和那个女孩见了面。一个很端庄的女孩,
对于母亲无力回天的病情感到悲戚,而又不失分寸;对于我的热忱帮助表示感谢,而又合乎礼仪。
我们一起去医院看望她的母亲;我迅速进入角色,说应该说的话,做应该做的事,表现出色。
老太太不错眼珠地看着我,显然非常满意。这正应了民间的一句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我还送给老太太一本刚刚发行的东海杂志,上面有我的一篇爱情小说,题目就叫以爱情的名义;
总而言之,皆大欢喜。
后来,我精确地按照正常恋爱所应有的频率,每隔十天半个月,去医院看看老太太。那年头,
医院里还没有护工,单靠护士照顾是照顾不过来的。有时候,既然赶上了,我也搭把手,
给老太太倒屎倒尿。
这就引起了我的深思:我一向好逸恶劳,厌恶体力劳动,却心甘情愿地为一个素昧平生的老太太提供服务,
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认为,这就是人性的复杂之处。文革前,贺龙元帅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动辄吹胡子瞪眼,
很多高级将领都怕他 ;可是有一回,贺龙去北京体育学院视察,半路上看到几个苦孩子在打草;
他马上吩咐停车(大红旗轿车!),这个四体不勤、养尊处优的元帅,亲手帮着苦孩子打草。
我帮着照料老太太,贺龙帮着苦孩子打草;我们由此满足了一种非常特殊的心理需求。
偶一为之的善举,使我们—— 微若鄙人,巨如元帅 ——感到自己很高尚。
拖了几个月,老太太油尽灯灭了。听王大鹏说,老太太瞑目的时候,枕边还放着那本东海杂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