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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起去了中国超市,大大小小买了好几包,包括火锅底料,蘸料, 雪花牛肉片,小黄鱼,还有她从不拉下的鹌鹑蛋,小玉米,午餐肉,海带结,等等,外加一匝号称是国宴上的饮品,椰奶。杂七杂八,晃来晃去,花了半个小时。
去付钱时,我习惯性地走上去刷卡付钱,女儿上前阻挡,说,爸爸,是我请客,我来付钱。我说不客气,我来付。她很认真,说她这学期边上课边做学生工已挣了几百块钱,想自己付费请客。我仍就不以为意,开玩笑说,我已经付了二十年,再为你请客付点钱,又算什么。说着,就刷了卡,推车出店。
刚走出店外,女儿的脸涨的通红,很激动,说,“爸爸,我想用我挣的钱来办一个party,让他们也能感受一下我的收获,和做主人的欢乐。不喜欢别人来为我付钱,让我没有做主人的感觉了。我心里不舒服。”
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女儿真的是不高兴了,赶紧说对不起,当时没有想这么多,以为是相互客气呢。 就这样,尽管自己花了钱,买来的是不高兴,不领情。事实上这里长大的孩子认为这样的行为属于不尊重人。
怎么办?又不能进去叫人再刷一次卡。 作为一个补救,我把收据给女儿,说不要紧,你可以拿收据给他们看,不说是谁付钱,不就行了?女儿一下急出眼泪了,说,不一样,这是不同的,情感上感觉是你给我付的,不是我在请客,而是我父亲在为我请客,我不能欺骗自己的感情。
上车回家,一路上大家无话。自以为好心办了坏事,心里也不得劲。还有点觉得这些美国长大的孩子,不知道变通,有点认死理,小小的一件事情就这么认真,谁付不一样?
一到家,女儿就连上了她的银行账号,又在我的电话上装了一个什么程序,捣鼓了一会,硬是把相同数目的钱转到了我的账号。做完了后,她的脸上才由阴转晴,情绪缓和如常了。
那天晚上,我坐在那里,想着自己的童年和女儿的成长过程,发现即便是在某些不起眼的细微之处,人和人的感觉和认识竟然大不相同。我以为,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不足为道,出发点是善意的,结果也应该差不离,哪里想到会引起诚信的问题和情感上的不适?
有一种感觉,就是,这里出生的孩子,由于在一种不用扭曲就能自由成长的环境中无忧无虑地长大, 个性不会曲里拐弯,情感发育正常,心理阴影面积小,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憨得迂腐,直得可爱。但是我尊重这份纯洁,这份原生。
这些年,作为一个父亲,已经养成了习惯,不论孩子多大,他们挣多少钱,只要与他们一起,买单的事就是父亲的专利,孩子们跟我抢,也是没有机会的。这也是我的迂腐之处。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所要传递的信息是什么,根本没有任何别的想法,也可以说是下意识的动作。难道只能通过这样的付出,来维持仍旧是一家之主的摇摇欲坠的权威? 哈哈。当然,我也深知,这样的行为和举止是徒劳的,可笑的,也是不与时俱进的。但是人活在世上,总是有自己独特的标志的,不可能是一样的。就让自己保持一点自己的特色吧,不管这是好的或者是不好的。
住的小区,有一个湖泊,景色很好。初春的一天,湖面上游出来两只大鹅和四只毛茸茸的小鹅, 是添丁进口的一家。每天散步,都要看看他们还全不全。毕竟这里车来人往,天上有老鹰,地上有郊狼,稍有不慎,就抱憾终生了。几个月下来,小鹅们慢慢长大,羽毛渐丰, 两只大鹅还是尽职尽责,担负着警戒和保护的责任。天气慢慢地热了起来,我们在想,这新做父母的大鹅们,由于尚未成年的小鹅的缘故,今年是断无可能飞到那遥远的加拿大北方去过丰盛的夏天了。他们只能在这炎热的南方,等着儿女们长大,帮助他们学会起飞和降落,训练他们的耐力,加强他们的生存能力。 因此他们将要在这里度过难耐的整年。来年再一个春天到来的时候,他们将要一起飞向北方。 那个时刻也是彼此告别,或者永不相见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