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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往年回国一样,我又来到这家发廊。“浩文还在这儿吗?”我的问话让迎客的小姑娘觉得奇怪,她满眼疑惑地说:“您是说浩文老师,他还在这儿工作。但现在他去上课了。”约好了浩文在班上的时间,我转身离开,心里踏实了许多。
在国外,中国男人理发难,女人美发更难。不是美国没有发廊,而是美国人对中国人的发质,气质,脸型没有太多研究,做出的发型差强人意。早些年,中国人自己家里人互相整理头发,可理发这事儿不是有个推子有双手就能干的。而一个人的发型对一个人的自信来讲,又怎一个体面了得。刚来美国时,儿子的头发由先生和我负责,可没负责几次就被儿子罢免了。接下来是用我们的脑袋,一家一家发廊地试,最后选中的是一个像“艺术家”一样的理发师,“作品”永远不能重复,发挥好的状态十之四五,剩下的一半就只能是等头发长出来后,自己成型了。
每次从发廊出来,我们最多的感叹就是:浩文要是在美国就好了。浩文工作的发廊不是在明星出入的高端消费会馆,而是离新开发的住宅区近,方便。每年回国我们都要找他做头发,临离开中国时再修整一下,我的头发至少能保持半年。儿子的头发能让他风光两个月。浩文是个很有型的大男孩,见面一声“姐, 回来了?”把距离拉得很近。“这次有两年没有回来了吧?”“谢谢你,你还记得这么清楚。”我有些吃惊。把头发交给他,我不用费精力去应付一本本厚厚的价目表,去浏览眼花缭乱的洗发水,烫发液,养发系列。我知道他不会骗我,也从不强人所难。梳子剪刀在他手里上下翻飞,那种自如就像专业的花样溜冰运动员从不担心脚下的冰刀会跑偏一样。“浩文,你们住的远吗? 上班有没有班车?”“没有,我们就住在前面的小区。”镜子里的他往马路对面努了努嘴。马路对面的小区有很多是给农民的回迁房。“这么近,你在那儿租了房子?”“不是,是老板给租的。”“老板还管租房? 这么好?”“这样我们上班就会方便些。”“那要租很多套呀?”我看了一眼发廊里的年轻人。“还好,这儿的房子大,我们可以合住。”“两居室的住两个人?”“不,我们住七个人。”他的语气平淡,透着种满足。“七个人?”我知道我的声音有点高了。“是,两个卧室住四个女生,男的住在厅里。”我无语了。镜子里的他仍然在细心地摆弄着我的头发,我怎么也不能把这个像韩剧里出来的小伙子与七个人住一个单元的“农民工”相提并论。我知道多年前,他也是从南方到北京打工的,他聪明能干,悟性好。每次回来都担心他不再在这里工作了。“浩文,你知道吗,我还以为你不在这里工作了呐,因为你做的这么好,你会找到更好的地方。”“嗯,是这样,现在像您这样专来找我的顾客不少,所以为了这些客户,我们老板也不能让我走。”我为这个老板庆幸。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最好岔开话题,“浩文,你是姓浩吗?”我问,“噢,不是,浩文这个名字是我们老板给起的,开始还很别扭,慢慢的习惯了。”话题又重新回到老板这里。我不知道这家店的老板是什么人,但他的“情商”和“智商”都不低。好的名字易于上口,比起“大林子”“二丫儿”让顾客感到儒雅。像浩文这样的美发师一天要做上二十个活儿,每个顾客平均要消费一百元左右,老板花一千元左右就可以应付七个人的住宿。中国的新兴“资本家”是不是狠了点儿?
不敢拥有梦和无法实现梦相比,前者更惨。“浩文,将来有了自己的发廊可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一定,一定。”浩文低下头,似乎我说的是别人。告别浩文,我真心地希望我们的“御用”美发师拥有自己的梦--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发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