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南夜未央（33）杨松挨打

陈萍和杜新刚出深圳火车站口就见到举个牌子来接站的小刘。小刘是杜新他们单位驻深办事处的司机，个子不高，韶关人，年轻活跃，手脚勤快，做事干净利索，虽说是第一次见面，小刘很热情，对杜新这位新领导一点也不见外。杜新和陈萍都很喜欢这个小伙子。小刘开车把他俩送到办事处在园岭新村的宿舍，帮着把行李搬上楼才离开。

第二天上午杜新去办事处办理交接，陈萍独自出门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公司。走进那熟悉的办公室，陈萍的心里既兴奋又有一点紧张，迎面见到几个新面孔，这让她突然有一种生疏感。才离开两个月就换了很多新人进来。

“陈姐，哎呀，你可回来啦。”

随着一声欣喜的惊叫，陈萍寻声望过去，见是她的组员小桃。小桃跑过来，抱着她的胳膊亲热地说个不停，嘴巴不停地向她汇报这段时间公司的大小事情。

趁着和小桃说话的间隙，陈萍把目光投向经理室，见里面有三个人在谈话，TONY和一个男子面对面隔桌而坐，杨松站在一旁，上身向前倾，看他的神态好像是在解说着什么。忽然那个男子站起身来，冲向杨松，挥手便打。杨松抬起手臂来抵挡，TONY好像呆住了，过了片刻才起身把他们分开，一边对着那男子不停地劝说，一边把杨松推向门口。

陈萍没想到刚回来就看到这样一幕。小桃附在她耳边悄声说道，“这回杨松真要倒霉了，他那个客人好凶啊，哎，听说那个客人是做走私汽车生意的，有军队背景，一年能赚几千万呢！”

陈萍没说话，她和杨松接触不多，对杨松的印象也不大好，但是看着他当众被客人打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好在还有TONY在中间拦着。公司里的同事都在注视着经理室里面发生的事，每个人的想法不尽相同，有的人不免物伤其类，大家都是打工的，谁都想多赚钱，看着杨松受辱，心里也觉得难过。有的人早就嫉妒杨松找到个大客户，看着他挨打却是暗自高兴。新来的业务员更是醒悟到吃这碗饭不容易。

TONY看着坐在对面的这个中年男子，也有几分紧张，此人看上去面相不善，脾气暴躁，不是个容易打交道的人。此人一进门就气势汹汹地要找杨松算账，挥着手里的一叠对账单说“还不到两个月就给我赔进去一半，他妈的想抢钱哪！”

TONY脸上堆着笑把他让进经理室，随手关上门，他真想有个窗帘好把众人的视线挡在外面，可惜没有窗帘。真后悔早没想到要装个窗帘，这种场面让公司的同事看着肯定不好，会严重影响士气。一边劝说客人，一边叫人把杨松找来。现在是杨松的客人找上门来，他当然要有个交代，安抚下客人。

杨松最担心的事终于来了，躲是躲不过，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现在他只好硬着头皮来见客人。TONY要他向客人解释为什么会发生亏损，讲述下做单的经过。杨松把早已想好的一套说辞讲出来为自己辩解，希望以此消解客人的怒火。他没有想到的客人根本不买账，冲他破口大骂。他刚辩驳了两句，那客人就一跃而起，冲上前，一巴掌煽在他左脸上。他忙抬起手臂抵挡，脸上火辣辣地痛。那客人还不解气，挥手接着打，杨松无奈只好举起双手遮挡住脸身体往后退。

坐在桌边的TONY似乎被吓住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急不慌地站起身来，上前劝解客人，“李先生不要动手，冷静些，大家好好商量一下，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好不好？”TONY心里的打算是让客人伸手打几下出出气，怒气消了，再坐下来谈，兴许会容易一点。

经理室内发生的这一切都被外面的公司同事看个真切。TONY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向外面张望，才发现陈萍也站在人群当中。他的心突然收紧了一下，其实他对陈萍有一丝敬畏，他发觉这个女孩子年纪不算大，身上却有股豪迈仗义之气，让人不敢轻看。

TONY心里盘算着如何先安抚下这个暴怒的客人，然后再给手下的员工派定心丸。他也明白自己这个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上下左右的关系都得熨平贴了才不会出乱子。总算把杨松的客人搞定，TONY陪着笑脸把那客人送到公司门口。转回身来，面对陈萍，他脸上的笑容里透露出几分诚意，他确实是很高兴见到陈萍回来，虽然说话和举动还是带着习惯性的夸张。

“啊，你回来啦，好好，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我们不是说好了嘛，你回来我要去车站接你。”

“多谢啦，知道你忙，不想给你添麻烦，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陈萍笑着回应。

她原本想好要说的事没说出口，现在的时机不对。陈萍的个性直爽但不鲁莽，她明白今天来的不巧，正碰上杨松的客户当着公司的同事动手打了杨松，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全公司，对在场和不在场的同事，在心理上的打击小不了。TONY是个精明人，不用说，肯定明白这件事的后果，稳定人心，鼓舞士气是他必须做的。如果这会儿她提出辞职，容易引起误解。还是找个适当的时机再说比较好。

此刻TONY很高兴，不过他要是知道陈萍是来辞职的，肯定就高兴不起来了。他现在最希望陈萍能帮助自己安抚人心，因而对陈萍表现出异乎寻常的亲切和关怀，TONY几乎被自己的热诚所感动。

平常上午来公司上班的人不多，陈萍和TONY交谈了一会儿，得知钟先生去香港要过几天才回来。她想还是和钟先生见过一面，说清楚才好。

差不多到了中午时分，陈萍下楼打算先回办事处的宿舍，在街上正遇到小桃和几位同事聚在一起议论。陈萍上前和大家打招呼，小桃拉着陈萍说，他们几个正在商量辞职，都不打算干了。

“辞职了，你们去做什么呢？”陈萍担心她们几个说不干就不干，一下子生活没了着落，便想劝她们先忍耐一时，找到工作再辞也不迟。

“哎，陈姐你也看见了今天的事，我们几个刚才讨论半天了，我算是想明白了，这行是好人干不了，坏人干不长。要是全为客人着想，这活儿根本没办法干，要是不管客人赔不赔钱的话，早晚也会有麻烦。反正我看不出来这行有什么前途，还是早点转行算了。”

小桃语带无奈地说。对这份工她是彻底失去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