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烟雨朦朦

（本故事纯属虚构）

那天是大年初三，我打算去归元寺还愿。高考前夕，母亲在归元寺给我许过愿，希望我高考能够中状元。后来果真灵验了，但因为一直忙于学业，参加工作后才想到要去还愿。

武汉的正月，没有北方那种漫天大雪，但也是够冷的。那天有些阳光，但还是让人觉得衣服不够暖和。一向是要把人挤扁的武汉公交，正月里反而几乎是空车，好像车上到处漏风、到处声响。但公交车在上大桥前几站，上车的人就多了。不用多说，这些人都是去归元寺的；这个时间，如果不是去上香，一般人都会呆在家里。要感受中国人多，非归元寺不可。

随着人群进入金壁辉煌的大殿，上香、拜佛，把钱放进功德箱，心中念念有词。然后就到隔壁一间房去抽姻缘签，这里居然也是人山人海，那个挤哟，年轻人还是多数。我抽到一签，签上写道：“花好月圆在庭院，光阴虽短情意浓。”不明白什么意思，老和尚解签到：姻缘就在眼前，而不在天边；相聚虽然很短，但也刻骨铭心。我在想，莫非是说我今天就会遇到什么心仪之人？因为前一件事还是很准的，我倒不如再相信一次吧！

 一脚跨出高高的门槛，就看见门槛角落有一部红色的诺基亚手机。捡起来一看，还挂了一个“心形”中国结，果真是女士的。这里这么多人，居然被我捡到，莫非就是老和尚说的什么“姻缘”？按了自己的号码，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把这个号码记下来了，以防有诈。

 正“忙乎”，红色诺基亚响了。

“喂，你是谁？”一个女士声音，有些尖得发颤。

“我？我是我啦。”

“是大哥吗？你是不是捡了我的手机？”

“嗯……是啊，你在哪儿？”

“我现在武昌，我的一个朋友在大门口，麻烦你给她好吗？你真是好人啊！谢谢啊！大哥！”

嘿！我还没说要给她呢！算啦，做一件好事并不难――毛主席说的。何况，那位女士发颤的声音，实在是太吸引人了，有一种娇滴滴的感觉。没办法，心太软！

到了大门口，看见两个学生模样的女生站在那儿，其中一位与对方描述的差不多。这时，手机又响了，我没接，因为已经看见她在打电话了。走进一交谈，觉得与自己心目中的“她”有些相差太远，另一个感觉也差不多。唉！这老和尚，算的卦也不咋地。难道就这姻缘？

是不是远方的那个“她”呢？声音很甜美的。不知道，但内心还是有些期待。

时间过得很快。夏季到来之前，我去武大参加一个学术会议。早先就知道武大著名的牌楼和一些银墙蓝瓦的古典建筑，就是一直没有机会去看。武大樱花节那时候，自己也刚好出差，又错过了机会。这次也算是如愿了。

会议结束之后，已经是午餐时间。走出大厅，才发现校园已经是一片细雨朦朦！这武汉的梅雨季节！真是让人很失望。因为下午不想去上班，本来自己计划好去看看著名的珞珈山，这下全泡汤了！这时，肚子又开始闹意见了。没办法，只好顶着塑料文件夹，打算去学生食堂混一顿饭吃。

 到了中区一个学生饭堂，才发现买饭菜是需要学生饭卡的。询问了一下服务员，饭卡服务窗口今天刚好休息。正在犹豫之际，一个女生似乎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主动过来问我：“喂，你是不是想品尝学生餐，又没有饭卡？”

我一抬头，眼睛突然一亮――很传统、很中国的学生妹啊！居然是一对两边垂挂的辫子！这年月，太少见了！而且，那一对眼睛犹如这武大的朦朦细雨，飘过柔和而细腻的春风，令人心动。

“嗯……啊！是啊！你……”我一时不知说什么了。

“我帮你买吧！看你这眼镜样子，定是个书生了。第一次来武大？”

与眼前这位美女一边吃饭，一边交谈，心里就觉得这世界如此美好，这武大也是。尤其是这说话的声音太熟悉了，有点像什么电视剧里面女主角的声音。显然，在这校园里，在此时此刻，有如此际遇，不美好，都说不过去了。

原来，她是外语学院大三的学生，叫维维，同学们都叫她“维维豆奶”，因为那时候“维维豆奶”的广告铺天盖地。其它的，她不说，我也不好意思问。当然，我自己要一五一十地全盘端出了。要获得维维豆奶的信任呗！

“哈！原来你们两个躲在这里！”

我一抬头，感觉是一个很熟悉的女生。仔细一看，那不就是春节在归元寺大门口还手机的女生吗？怎么回事？

“喂，什么叫‘躲在这里’？”维维豆奶与我一样感到惊讶。

“得了呗！两个人偷偷摸摸，还怕别人知道？！”

“小琴，你可要说清楚啊！我们根本不认识的。”

“是啊，我是第一次来武大的。”我心里在想，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那女生又看了看我和维维豆奶的神情，问道：“你们两个真的不认识？”

“是啊！”

“怎么啦？”

“哈！有戏！”那女生，就是小琴，对维维豆奶说：“你得给我什么好处，我才说！”听小琴这么一说，我心里倒是有底了，估计维维豆奶就是那位丢手机的女生。

“小妖精！你说不说！不理你了！”维维豆奶假装生气。

“别生气嘛！好姐姐，你的大帅锅都和你在一起了，还不快请我们吃喜糖？嗯？”维维豆奶瞪大眼睛看看我，又看看小琴，还是有些疑惑。“哎呀！就是我上次说过的那个呀！”小琴再次暗示。

“啊！你说的就是他！”维维豆奶又看了看我，说：“嗯，今天我请客，算是请对了！是吗？”

“那当然。”我心里早就猜到了。有些惊喜，但又有些担心，感觉维维豆奶的性格相当活泼开朗，不知道我是否可以追得上。如此阳光的女生，让我心里一片灿烂。

“哼！还当然呐！一点都不谦虚！”

我拿出手机，拨打了那个号码。果然，维维豆奶的手机响了。

“哼！竟敢偷我的手机号？！”

“没有啦，只是确认一下。”望着维维豆奶惊讶而调皮的样子，我内心一阵欢喜。我开始感觉到归元寺长老的那段话了。

后来，我“浏览”武大风光的时间就多了。我的工作单位离武大也不是很远，就在民主路附近，公交车也就10来站。维维一般白天都有课，即使我有空，也不会去打扰她，而我因为刚刚参加工作，事情也不是很多。尤其是维维进入大四之后，学习比较紧张，有一些考试很重要。所以，约会就是傍晚之后了，而且几乎每次都是维维主动约我。当然，大多数周末的时间，就是我们的世界了。

“我很想出国……我打算考托福。”维维这句话，似乎憋了很久。在几个月的交往中，我也深深感觉到，维维是比较喜欢国外的那种生活方式的。那个时候，出国的年轻人开始比较多了，大多数都是考出国的。“嗯，我支持你。”

“你怎么支持？又瞎说了。”

“那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都听你的。”我不想让维维生气。

“阿雨，你怎么没有一点自己的主张？考托福呀！”

“哦！一起考、一起出国。可你的英语没有问题的，我差太远了。”

“看你，还没有开始，就灰心丧气的。努力一下！啊！”

“嗯！我会努力的！”

不久，我和维维开始了3个月的托福培训，并在春节之后参加了托福考试。整个春节，我们都没有休息。成绩出来之后，与我预料的一样，维维过了600，而我只有500多一点。

“阿雨，别灰心啊！再来一次，我来帮你。”维维给了我一个吻，虽然不是第一次，但也足以让我感到温馨，让我充满信心。在维维最后一个学期里，我和维维的关系已经提升到一个新的档次了，但我们双方都没有告诉家里人，只是希望我们两人好好的，然后一起悄悄“私奔”。

我向领导请假3个月在家中学习，参加新一轮的托福培训，工资也停发了。因为有父母的支持，还有维维的鼓励，所以，我开始发奋努力，甚至做梦都在说英语。我知道，我不能没有维维，将来一定要与维维在一起。虽然维维有些任性，但她在我心底依旧是我的天使！我的最爱！

6月，又是武汉的梅雨季节。

第二次托福考试，我几乎达到600。虽然还是有些差距，但说明努力还是有效果的。最多再来一次啦！我心里是这么想的。我想把最新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告诉维维。

然而，这一天是我生命中最糟糕的一天――维维给我发来一个短信，突然说要离开我！要去加拿大！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我早已经预料会有这么一天。

在烟雨朦朦的珞珈山下，枫园的那个餐厅，维维说出了全部真相。

原来，维维的外教英语老师David于7月底任教结束，要回加拿大。一周前，David突然向维维求婚，因为维维以前曾经向David打听过出国的事情，再加上维维是那么迷人的中国姑娘，David怎么会不动心呢？David记住了这件事，就对维维说：只要维维答应嫁给她，就带她去加拿大。

“其实，这件事，我只是表面上答应。”维维解释说：“David在7月底必须离开中国，而我不可能马上拿到加拿大签证的。但我和David要在7月之前拿到结婚证，然后我才可能出国。”

“维维，你一点也不珍惜我们的感情？David只是一个英语教师，他在加拿大能有多少能耐？”

“我知道，我当然珍惜。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啊，所以我说只是表面上的。阿雨，一旦我到了加拿大，我就和David离婚……”

“别说了！你怎么能这样呢？爱情是狗屁！”我站起身来，跑出餐厅，再也没有回头，任凭风雨洗刷我的过去……

从那以后，我断绝了与维维的一切来往，不想再听维维的任何解释。这一晃就是十多年！在这十多年里，有时候，我也曾经想过维维，是当初自己太自私，还是当时维维太天真？生活中的对与错，有时候真的很难判断。

有一次，我偶尔遇到小琴，得知维维一个人在加拿大生活不太如意，我内心顿时有一种不安。毕竟，维维是我曾经深爱过的姑娘。那时，我也再次落单，这使得我又想起了维维。经过多方打听，我终于找到了维维父母亲的地址。

那天晚上，维维的母亲看见我，十分亲切：“阿雨啊，这次多亏小琴从中牵线，让我们老两口见到了你。我们维维有些任性，从过去经历的一些事情，她已经明白了很多、成熟了很多。”

维维的父亲也开门见山：“我们知道，你和我们维维曾经好过一段时间。现在，你们年龄也都不小了，如果你们之间还有感情的话，我们是全力支持的！”

我没有多说，立刻给维维打了国际长途。

“雨哥，我好想你。”耳边传来的依旧是那么亲切而发颤的声音。

“维维，我也是。过去的事情，我们都有过错。”

“雨哥，别这么说，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自私了。你愿意来加拿大吗？或者，让我回国，都可以。这次你决定吧。”

“嗯，我想，我已经决定了。”经过十多年的风雨，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当初两人断绝关系，并各自结婚，也许只是一场赌博。可婚姻不是赌博！

第二年春末，还是那个烟雨朦朦的时节，可我的心情却是格外开朗，因为我和维维，还有我们的两个孩子（我的儿子和维维的女儿），一起登上了去多伦多的航班，准备迎接新的生活。曾经走过的弯路，我和维维都已经承受了痛苦，现在是追求年轻梦想的时候了。在飞机上，我的脑际里，突然想起那首诗句：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