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敏洪“认输”,罗永浩为什么还是不满意?
来源:倍可亲(backchina.com)
纠缠纷扰多日的东方甄选大戏,终于告一段落了。
几天之前,董宇辉还只是东方甄选的带货主播,士别三日,再回首已是新东方高级合伙人、董事长文化助理、文旅集团副总裁。
〓 12月18日,俞敏洪和董宇辉合体直播
有人觉得董宇辉赢了,也有人觉得没赢。
毕竟俞敏洪在直播中明确表示 ,免去孙东旭CEO职务并不是因为董宇辉,而孙东旭也依然留任东方甄选非执行董事。
虽然这场风波明面上已经尘埃落定,但是回声依然在互联网上飘荡。
除了当事人之外,还有一位“编外人士”变着法地上热搜。
他就是新东方前讲师、现带货主播罗永浩。
罗永浩与俞敏洪的“梁子”
在董宇辉事件之前,除了转发了一次朋友的求助信息之外,罗永浩已经差不多9个月没发过微博了。
东方甄选好戏揭开大幕之后,罗永浩开始疯狂开火,火力密度堪比李云龙攻打平安县城。
据不完全统计,迄今为止他已经连发了24条和董宇辉事件有关的微博,主要内容只有两个:
一、同情董宇辉;
二、狂喷东方甄选、孙东旭与俞敏洪。
在董宇辉停播冲上热搜不久,“退网”许久的老罗就率先在微博上发声。
先是感慨了一番年轻人打拼的不容易,又指出时代机遇不易得,劝遇上机遇的年轻人“真的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去打工”。
最终直截了当表示,愿意帮董宇辉攒局、自立门户:
评论区有人提出质疑,说新东方对于董宇辉有知遇之恩。
罗永浩被这种说法气得不轻,怒斥其为“企业家无耻灌输给打工者的邪恶思想”。
很快,孙东旭被免职,俞敏洪和董宇辉合体现身直播间,原以为风波终于平息。
罗永浩却锐评:观感很差。
他觉得董宇辉得到的不是“最好最合理的安排”,推测董宇辉未来在公司的日子不会好过,因为他“客观上逼得原本就没什么心胸的老板和CEO都出来为跟他相关的事情颜面扫地”。
直播前,他还客气地给俞敏洪留了点面子;
直播后,俞敏洪成了他口中实名制的“没什么心胸”的老板。
点评老板还不够,46分钟后,罗永浩又怒更一条给东方甄选下了个定义:“最不公平、最荒唐、最欺负压榨年轻人的现象级公司”。
而对打工人董宇辉,老罗则多少有点惋惜、同情以及怒其不争的意味。
“小董读书没读透,被封建思想余孽误导了。”
罗永浩为什么看不惯俞敏洪和新东方?
其中多少有些个人旧怨。
自媒体人半佛仙人点评这件事的时候说,罗永浩算是董宇辉的同门师兄,他们遭遇过几乎一模一样的事情。
罗永浩转发了这条留言,发了两个字:“哈哈”。
在罗永浩系列点评的第一篇里,他就给这次的事件定了性:
一个年轻人想做事,却遇到了一个事实上被中年人统治的残酷世界,也是一个“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二X世界。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我年轻的时候,被那些中年人给害苦了!
害苦他的中年人,就是当年的俞敏洪。
在当上新东方讲师之前,罗永浩曾经摆过地摊,烤过羊肉串,倒卖过药材,做过期货,在韩国打过黑工,总之什么都干过,就是没正经上过一天班。
找不到正经工作,部分原因是罗永浩没有文凭——从高二那年,他就已经辍学成为了一名社会青年。
在学校待不下去,是因为罗永浩是个“问题青年”。
高中时期,老罗就严重偏科,最差的就是英语,只能得20多分。学习差就算了,罗永浩同学还爱打架、说脏话、在课堂上看小说。
无论老师还是同学都受不了他,巧的是他也受不了别人,于是双方一拍即合,罗永浩选择退学。
很多年后 ,罗永浩在北京大学第六医院确诊为成人注意缺陷多动障碍(ADHD),这些性格问题才得到解释。
〓 能确诊成人ADHD的医院,在全国也不多
ADHD的表现之一就是无法自抑地滔滔不绝、反复打断别人讲话。多数情况下,这是一种缺点,但对于一个靠说话挣饭吃的工作来说,口若悬河某些时候也是一种优势。
在新东方,罗永浩凭借自己的口才,成为了网红名师。
对很多人来说,罗永浩扮演了类似启蒙者的角色。
很多人抱着学英语的目的点开了这些MP3文件,又为罗永浩旁逸斜出的段子和启悟所触动。
比如那句最有名的“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许多年后回看,就是罗永浩自己的人生脚注。
另外一个关于“枪打出头鸟”的段子,用来点评董宇辉事件也恰如其分:
希望那些喜欢用“枪打出头鸟”这样的道理教训年轻人,并且因此觉得自己很成熟的中国人有一天能够明白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
有的鸟来到世间,是为了做它该做的事,而不是专门躲枪子儿的。
他的“老罗语录”被做成音频,在无数年轻人的MP3里播放,和郭德纲一起陪他们度过漫长岁月。
那时候脱口秀还没有在中国走红,人们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单口喜剧。
后来老罗上《脱口秀大会》的时候,终于给自己当年的作品找到了定位,他自我调侃是“中国老一辈脱口秀第一人”。
老罗也没少损俞敏洪,他说自己和俞敏洪去过好几次拉斯维加斯,但是俞敏洪太精明了,永远都不肯赌钱。他唯一感兴趣的是拉斯维加斯的快速离婚通道,每次去边看边羡慕:太方便了!太方便了!
〓 俞敏洪自己就是新东方最早的网红名师
2000年左右的新东方,几乎每个老师都在课堂上拿俞敏洪开涮,俞敏洪也不生气。
后来有人形容俞敏洪是项羽式的管理者——看似待人很宽容大度,但一涉及利益,马上就紧张起来。
2006年,罗永浩离开新东方,一方面是因为有高管对罗永浩“过度批判机构”不满,虽然最终没有开除,却依旧让罗永浩心寒。
另外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待遇问题。
罗永浩出走后,接受了很多采访,反复说新东方:
“对外制造了一个理想主义的、所谓的新东方精神”,但其实只有一种精神,就是赚钱精神。
〓 新东方上市后,俞敏洪一跃成为亿万富翁
“想创业,就来新东方”
就在沉浸式体验罗永浩“背刺”新东方的好戏时,网友们惊奇地发现:
给新东方打过工的成功人士远远不止罗永浩。
几乎每个考过托福的人,都曾买过一本名为《托福核心词汇21天突破》的黄皮书。
这本书的作者李笑来,曾是新东方托福班的金牌讲师。然而如今再提李笑来,人们更熟悉的是另一个称号:
“币圈神佛”。
凭借比特币问世之初购入10万枚比特币,李笑来套现了135亿的资金,把“无本万利”演绎到了极致。
面对央视的采访,他宣称自己持有“六位数”的比特币,并在“得到”app开设“通往财富自由之路”专栏,收获了一波又一波的粉丝。
但让他的知名度破圈的,却是丑闻。
在一段私下谈话的录音中,李笑来出口成脏,不仅挨个数落币圈知名人物和区块链项目,还把普通人称为“傻x”“韭菜”。
这极大地伤害了网友的感情,他因此被送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在李笑来“成也币圈败也币圈”的同时,他的前同事、前新东方雅思老师马薇薇的事业同样经历了大起大落。
2014年,马薇薇在《奇葩说》第一季一战成名,打败诸多辩手成为这档年度综艺的总冠军。
而她本人也从辩论选手变成了综艺节目主持人,不仅参与了《奇葩说》《晓说》《脱口秀大会》的录制、跟辩论圈的好友推出付费产品《好好说话》,还出任了米果文化的副董事长。
在镜头前频繁露脸,让马薇薇在社交媒体拥有大量粉丝。
但因在吴亦凡事件中发布不当言论,马薇薇被网友口诛笔伐,不得已淡出公众的视野。
有人楼起楼塌,也有人默默耕耘。
也许是总裁比讲师更懂收敛锋芒,新东方前副总裁刘畅自立门户创办了作业网,做起了K12在线教育领域。
新东方前执行总裁陈向东如今的title,是高途集团创始人、董事长兼CEO。
因为新东方前员工的表现实在太过亮眼,很长一段时间里,江湖上流传着这样的说法:
“想创业,就来新东方”。
俞敏洪曾公开表示:“在新东方工作过的人里,有200多位后来都做出了不错的公司”。投资界甚至有人戏称:
“每三个创业者,就有一个来自新东方”。
〓 图源:电影《中国合伙人》
马薇薇回顾做新东方讲师的这段经历,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这个职业训练看起来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商业训练,可它支撑了世界上大多数产业的运作。”
也许外界永远无法完整复盘新东方的成功路径,但可以肯定的是,新东方的成功离不开四个字:
用户思维。
和传统把家长当作核心用户的思路不同,新东方在一开始就赋予了学生绝对的权利:
不满意,可以赶老师“下台”。
为了牢牢抓住学生的注意力,俞敏洪带着刚入职的老师逐字打磨文稿。
他们往往用好笑的方式进入课堂,用温馨的正能量结尾。文本的结构基本按照段子+知识+鸡汤的公式来搭建。
从走进教室门,和学生打招呼开始,新东方老师嘴里说的每句话,几乎都曾在备课稿上改过无数次。
尤其是那些笑话段子和励志故事。
〓 图源:电影《中国合伙人》
光有合格的文本还不够,俞敏洪要求老师苦练演讲技能:
尽可能用语音语调的变化、肢体语言的动作,调动学生的情绪。
早期的新东方老师,与其说是上课,不如说是演讲,或者表演。
在这样的逻辑里培养起来的老师,往往能掌握在短时间内抓住人注意力的技能。
他们只要一开口,就能做到有趣、有料, 富有煽动性。
这些要素再加上足够扎实的知识体系,构成了极强的个人魅力。
就这样,名师制造机新东方,亲手为自己埋下了创业黄埔军校的种子。
在新东方,名师都会跑路?
工资方面,新东方从不亏待老师。
2001年,罗永浩在劝说李笑来到新东方当老师时,就曾说过:
“如果一个民办教师年薪百万不算有前途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要知道,那时北京的房价只有几千。
细数中国的教培行业,新东方是打造网红学校、树立名师IP的先驱。
〓 图源:电影《中国合伙人》
唏嘘的是,跑路似乎是名师的宿命。
除了前文提到的李笑来、马薇薇、陈向东、刘畅,被称为“新东方后三驾马车”的周成刚、陈向东和沙云龙,有托福“四大神授”美名的宁滨、于浩洋、杜昶旭、史禺也纷纷出走。
善于培养精兵强将,但强一个走一个,仿佛成为困住新东方的魔咒。
仔细梳理新东方的发展轨迹不难发现:
上市,是名师出走的重要节点。
2006年9月7日,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在美国纽约(专题)证券交易所成功上市。
上市让新东方在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关心学生的感受转向了关注股市的动态;
从关注教学质量转变为关心数据的增长。
正如俞敏洪自己说的那样:“这些转变正逐渐吞噬新东方的价值体系,模糊新东方的方向”。
一跃成为上市公司后,新东方越来越重视管理和制度。
为了建章立制,新东方组织了各种培训,除了有成熟老师培训班,还有总裁培训班、校长培训计划。
与此同时,公司所有的业务都要走流程,每个高管都要合理管理。
昔日的个性为王,被效率至上所取代。
俞敏洪开始重视员工讲话的口气:“任何人(有)飞扬跋扈的那种态度,立刻就要制止。”
此刻,他需要人“守规矩”。
〓 图源:电影《中国合伙人》
上市后,靠名师杀出重围的新东方,不再推崇个人英雄。
名师们昔日的个人魅力稍有不慎就会变成出头冒尖,和公司的未来规划格格不入。
这种时候,个性很容易被解读为挑战体制,带有“不支持公司的转型”“质疑公司决策”的嫌疑。
摆在那些个性化十足的名师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服从,要么离开。
而在新东方大刀阔斧改革的同时,移动互联网正在飞速崛起。
另一个黄金时代,开始崭露头角。
一篇名为《想创业,就来新东方》的稿子,曾梳理过新东方上市同期的时代走向。
新东方上市第二年,苹果推出了iPhone。
第三年,中国手机用户数量突破六亿,成为全球最大的手机市场。
第四年,李开复回国办了创新工场,把“天使基金+孵化器”这一套搬到中国。紧接着微博和微信诞生,移动互联网全民创业的时代就这么到来了。
没有人会拒绝移动互联网时代的机遇。
那些个性鲜明,又面临公司改革的新东方名师更加不能。
就这样,新东方迎来了一波离职潮。
新东方早期创始人三人的其中之二徐小平、王强分别于2006年和2011年先后离开新东方。
昔日的三巨头,只剩俞敏洪。
〓 图源:电影《中国合伙人》
时间来到2013年下半年,俞敏洪在接受采访时透露,他的主要任务是:
“如何去理解移动互联网和教育的关系,怎样推动移动互联网和教育的结合”。
而此时,拥抱移动互联网的新东方前名师们,都已经小有名气。
1997年曾建议新东方搞互联网的徐小平,离职后投资了诸多互联网科技企业,包括但不限于小红书和世纪佳缘。
新东方的命运齿轮
再次转动
2019年,新东方年会,一首由《沙漠骆驼》改编的歌曲《释放自我》上了热搜,话题阅读量超1亿。
歌词是这样唱的:
“干得累死累活,有成果那又如何?到头来干不过写PPT的”
“什么独立人格?什么诚信负责?只会为老板的朋友圈高歌”
“领导随口一说,立刻讨好跟着,项目马上启动不计后果”......
〓 新东方年会,《释放自我》演唱现场。
一位从新东方离职的老师在接受《今晚财讯》采访时介绍:在上满了四个时段的课后,自己被逼着加班到凌晨3点40。
新东方某总监曾开除了一位因车祸没来得及上班打卡的老教师,并在群里喊话:
“你们不是无可替代”。
那时教培行业正如日中天,这位总监也许还没意识到,上市公司新东方和教培行业也并非固若金汤。
2021年,双减政策出台,教培行业受到强烈冲击,新东方教学点大量关闭,股价一落千丈。
很快,东方甄选成立。
在凤凰WEEKLY几天前发布的《60亿销冠董宇慧,功高震主?》一文中曾提到:
成立的前2个月,东方甄选狂播30多场,却只吸了30多万粉丝,只有800多万的销售额。
而同一时期,罗永浩的带货矩阵“交个朋友”坐拥近2000万粉丝,累计销售额超过8.5亿人民币(专题)。
一时间,“东方甄选两个月,不如罗永浩播半天”的揶揄声此起彼伏。
好在,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
对转型的新东方来说,一个无可替代的人出现了。
因为卖玉米的小作文太过精彩,董宇辉在直播界杀出重围。3天涨粉上百万,直播间超一亿点赞。
几天前,小作文风波刚起之时,坊间就开始流传“新东方早就开始去头部化”的猜测,并列出了一系列佐证:
董宇辉刚火两个月,公司就把他从直播的黄金时段撤了下来。
与此同时,有人在招聘软件上发现东方甄选正在广招新主播,月薪5万起。
〓 点击阅读《60亿销冠董宇慧,功高震主?》
从董宇辉获得流量的那天开始,网络中关于董宇辉功高震主的“敲打”就不曾断过。
甚至连东方甄选直播间邀请的嘉宾,都或多或少表示了对董宇辉和俞敏洪关系的担忧。
易中天来到东方甄选直播间,讲书的过程中突然看向俞敏洪:“你们以后会翻脸吗?”
俞敏洪盯着易中天的眼睛笑了:“哈哈哈哈曹操和董卓后来不就翻脸了吗?”
易中天没有犹豫,一手指着俞敏洪,一手指着董宇辉,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注定了,这就是曹操和董卓。”
冯唐在做客东方甄选直播间的时候,右手指着正在喝茶的俞敏洪,脸扭到左边对董宇辉说了这样一段话。
“他实际上想说的:
一、你不要飘;
二、你还有一些要学习的;
三、在你学成之前先不要想钱。”
小作文风波后,这些过往的视频片段广为传播,标题表达的都是同一个意思:
“很多事情早有端倪,只是自己蒙住了双眼”。
在过去几天里,俞敏洪、董宇辉、东方甄选成了热搜常客。
俞敏洪之前关于“名师离开新东方”的反思,也被媒体和网友多次转发。在直播中,俞敏洪反思自己:
“在互联网把他们的能力不断放大的时候,没有给这些老师匹配上更好的激励措施。”
“没有把他们和自己从雇佣变成合作关系。“
这一次,他似乎吸取了过往的教训。
12月18日,新东方任命董宇辉为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董事长文化助理,兼任新东方文旅集团副总裁。
董宇辉升职的前一天,俞敏洪在中国职业教育发展论坛上无奈表示:
“随着现代社会发展,老板必须心甘情愿为员工打工”。
事已至此,小编和董宇辉谁是文案的创作者,已无人关心。
想当年,徐小平把新东方的创业故事讲给了陈可辛,后者拍了一部《中国合伙人》。
俞敏洪起初打死也不承认《中国合伙人》跟新东方有关系,后来也许是发现这部电影有助于招生,又改口,说这就是我们新东方的故事。
如今,新东方又有了合伙人,不知道俞老师会不会想起当年那部电影。
反正在电影里,合伙人走着走着就散了。